※此為個人的學園Paro創作
01
第一次見到她，是在高二學園祭的時候。
被寛招待進文學部的社團教室，小聲說「前輩您好」的女孩滿臉通紅地緊咬下嘴唇，穿著皮鞋的腳則站得不是很穩，看來隨時都將跌倒在地。與這樣怯弱的表現相對，被分明冰冷的燈管光線給照亮的髮絲柔軟晃盪，像是陽光下的小麥田，散發和煦的氣味。為此不住對眼前景樣感到好奇，我闔上手裡的書對寛提出疑問。
「寛，她是？」
「喔，我剛剛看到她在門前面左顧右盼的，問了她之後說是想要找你。」
「這樣啊……那麼，有什麼事嗎？」
簡單得到再普通不過的前提，我提起身，微微笑與依舊安靜的她對視。
可是，不知怎麼著，才看進她眼眸的琉璃色，稱自己是「加藤歩」的女孩就將視線別開，迴避了我的注目。
「那、那個，對不起，但我、那個……我很喜歡前輩的作品……明年，如果有幸進到這所學校，想要和前輩們一起，成為文學部的一員。請、請您們多多指教了！然後這個是想給前輩的！」
而後，甚至連聲音也明顯顫抖起來，加藤受不了便緊閉起眼，照稿一樣地將字句唸出。直到最後，才把從進門後就捉在手裡的信封遞到我手裡，接續在向我和寛道謝後，小跑步出了教室。
02
第二次見面，是高三剛開學沒多久的事。
打算找寛簽入部申請書，她敲了敲門，隨我應聲便保持頭低低的姿態安靜進到只有我在的社團教室。或許是因為沒料到會只有我在這裡，與我對上眼後，加藤即誇張地停下步伐，一副被父母抓包要偷吃糖的孩童模樣。
「今天只有芥川前輩嗎？」
「嗯，其他人剛好都有點事暫時走不開。妳是要簽入部申請書嗎？我也可以幫忙。」
從她口中吐露的慌亂問句與初遇時並無多大差距，同樣顫抖、微弱，一被打斷就會丟失思緒。臉上的緋紅亦是，不知何時就染過了整片面頰，再過一陣甚至就將化為紅柿，帶有引人食慾的鮮甜。
多少對此產生了遊戲心態，我捉過擺放在一邊的自動筆，瞇眼細瞧加藤聞言後會有的反應。
出乎意料的，加藤僅是安靜地，像是要把自己藏在空氣分子的夾層裡一小步一小步接近，給我申請書與等我簽名時也不敢多抬頭，就怕她的存在感顯得多餘。
不過，當她發現我面前擺的不是其他，而是格線分明的稿紙堆，上面還明確寫著字時，那樣的沉默羞怯卻又忽地變了樣。
「前、是前輩的新作嗎？」
發出驚嘆後，原先與我保持相隔兩三張桌子距離的她進而忘了拘謹，小貓一樣湊到最邊緣的桌面上，也不管上身的水手服如何被她的動作壓擠，只為看清我的答案。
一時之間，我想起了加藤最初遞給我的信。那信上寫的盡是針對我作品的感想文。儘管部份地方說得不是太清楚，鮮明的好意仍透過修改過好幾次的字跡、長篇的引用，與面向引用文句的解讀傳達。除此之外，還有「喜歡」，「好厲害」，「今後若是能與芥川前輩這樣的人一起創作，那對我而言是至高無上的幸運」──這類教人不知道該怎麼靜下心看完整封信的文字。
於是，當我一回神，我才發現自己的臉也熱了。
03
時光飛逝，才以為與加藤認識不久，自己便準備要離開已然熟悉的文學部。與最初相等陰涼安穩，放學後的教室裡僅剩我一人，獨自翻閱最後幾期高三學生也有參與的社團刊物，只為在畢業前享受一些專屬於文學部的時間。
直到視線滑過標示作者為加藤的那頁，本來快速移動的眼才慢下，踟躕於印刷字與印刷字間的空白。
早上偶遇時，她說過今天一樣會來；即便是如此嬉鬧歡樂的情人節。記得當時加藤身後還有一位女孩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，像是要給予鼓勵。說來，同儕間的距離也許就是那樣，甚至我與寛或久米間的相處或許也差不多。可是，兩個女孩的髮絲因為近距離稍嫌糾結時，我依舊是將原先掛在臉上的笑容淡下了些。
我與加藤之間，自始至終都維持著一張桌子的距離。每次社團時間，輪到我與她互評當天作品時，她都會將肩膀縮得緊緊，低下的頭的一側被順勢滑下的頭髮壓住，令坐在對面的我只能看到一片茶灰。當然，仍有多少對上眼的時間；那些時候她總會喃喃，盡可能組織言語，說在這次的文章裡看到了什麼？有哪裡喜歡？有哪裡有疑問？
但是，我們之間的距離一直都是這樣，隔了一張桌子，被幾張幾張的稿紙遮蓋住。
「芥、芥川前輩？抱歉我來晚了……」
才打算看看窗外轉換心情，加藤便推門進到了教室內。那氣喘吁吁、頭髮稍微凌亂的模樣讓人想起幾次晚到教室，急急忙忙跑來的她。
「不會。」
佯裝成平時那樣的專注，我先將幾本書闔上，放到一邊。過了幾秒，才又將其中一冊抽起，翻到作者非我非她的頁面，利用翻書聲掩蓋混雜在自窗外傳來的體育社團訓練聲響中，她響徹於教室的紊亂呼吸音。
「那個……前輩，芥川前輩。」
可惜，當我再次抬頭，卻發現加藤已走到我身前。
「……怎麼了嗎？」
腦裡開始胡亂，我撇過眼，繼續讓自己集中於文字間。
「那個、這個，是要給前輩的。前輩……情人節快樂，我、我喜歡你。」
只是，在文字形成字句，字句形成故事前，最基本的概念便隨加藤的一句話崩塌了。
其實，一切都不能說是不明顯的：食堂出新甜食時，加藤總會多買一個分享給自己；體育課，發現窗邊自己身影時，加藤總會悄悄揮動手掌打招呼；社團時間，幾次抬頭時，加藤的目光也總是聚焦在自己或自己的文字上。可不知為何，到後來那樣鮮豔的好意，卻成了某種促使我也別開眼的感情。
於是，聽了她的話的我也只是安安靜靜坐在那。等深吸一口氣後，才敢提起眼站起身，與她相視。
「前輩？」
「──我也喜歡妳。」
而後，我伸出手探向她身後，將加藤整個人捉進懷裡。柔軟的髮絲搔癢在臉頰上，散發一點淡淡的甜。
不用說，加藤後續的反應當然是激動的。她吃驚到一不小心就要將手裡的巧克力餅乾與熱巧克力弄掉在地上，臉上的紅也更勝平時，簡直能透過她聽到水被燒開的呼鳴。不過，配合我的意願，加藤最後還是緊緊縮到了我的頸窩間。
「──龍，我喜歡你。」
隨之吐露的話，則帶了相較方才更濃密黏牙的甜。
留言